五四的文学回忆录：历史杂记，一封记述五四

老正时空 过客……当兵，教书，炒股，写作，等待去平行世界……

老正按：明日即五四青年节。五月四日为五四运动之开端。此信写于1919年6月21日，刊于《党史研究资料》1982年第12期，转发于此，以为纪念。此信原文只有一段，为方便阅读，老正将段落略做编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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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：此信是我馆收藏的文物。信的作者是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一位学生，“五四”运动发生后当年的六月二十一日，他以亲身的经历，生动地向亲属叙述了运动的前后过程，甚有参考价值。括号内文字及标点均为编者所加。

​遐山哥英鉴:

久疏问候，抱愧良深。顷接华函，不胜感激。近日京中之事，弟之所以迟迟未报者，恐吾哥悬念耳。近来事已可告一段落，而吾哥由报中已知之，则弟当详细情形据实报告。如家姊未知详情，可勿叙述，以免悬念。而已知者祈详细一说，庶可稍安耳。

民国四年五月七日，日本无理要求二十一条款，俱与中国存亡有关系，政府畏其强硬，不得已承认之。故五月七日为中华民国国耻纪念，于今四年矣。

今者欧战告终，已开和平会议。吾国被德国前所夺去之青岛，当然归还中国，而日本欲继承徳国之后。夫青岛为山东咽喉，山东又为南北之要道。倘一旦青岛入于日人之手，则南北隔绝，中国必亡。故青岛之存亡，即中国存亡之问题也。

欧洲和会既开，吾国专使力争青岛归还中国，不准为日人所夺。而日人以借口密约，必欲得青岛而后已。考密约原因由交通总长曹汝霖、驻日公使章宗祥、银行总裁陆宗舆等朋比为奸，借日款饱私囊，身居显职，置国家于不顾。此等所谓卖国贼，人人得而诛之。但彼等势力比大总统大，故虽有爱国之士，俱敢怒而不敢言。

弟到京之后，于今两载，心中愤怒不可言状。盖国之不存，家亦不保，国家俱亡，身也焉附？况今之亡国与古不同。古者，一代兴，一代灭，所谓楚得楚失同是一家人；今者，国家若亡，非灭种不止，至于做奴隶牛马尚小事耳。彼卖国贼弱(辱)国丧权，只图一己之利，同学等每怀思及，糜不痛心疾首者也。

至今年五月，欧洲和会将签押，将青岛为日本所有。加以国耻纪念日（五月七日）亦至，于是同学心中之火一发而不可遏。遂于五月三日与各校联络，谓现在救国非学生不行。夫学生本无势力，但合群为之，所谓群策群力，虽不成亦听天 命 可 也。与其为亡国之奴，不若为民国之鬼。首先提议先将交通总长、驻日公使等卖国贼打死，然后再作外交后援。

议决后，即于下午一句钟，会集各校学生（共三千余人）于天安门（都门），往交通总长家。而曹贼知势不好即逃，惟章宗祥（驻日公使）尚在，遂大肆殴打。本欲将他打死，后因不能认明此贼是否章宗祥，故留他一线生命。方群打章宗祥时，忽然屋中火起。少息，而步兵、马队、警察、消防队星罗齐集，学生遂各散去。时被捕者共三十二人。弟见机而作，尚未被捕，而幸免者甚险。

自后，各校遂组织学生联合会，一面将三十二人要求释放，一面讨论进行事宜。被捕同学三十二人，吾校之被捕者八人。各校长、教员均与学生联合一气，共同进行。遂上书总统：第一不准签字（青岛）；第二将交通总长等卖国贼惩办。一方面自己发布******、印刷物等，一方面四出讲演。后京中下令戒严，不准学生讲演发布******。而学生不理，仍旧继续进行。第一日被警察捕去者十余人，学生始终不怯；第二日被捕者数百人；第三日数千人。

警察所、拘留所最多不过容积数十人，彼等遂异想天开，将大学讲堂为牢狱，然学生终不怕。第四日全北京各校学生四出讲演，警厅没有法子，拘也不能拘了。即拘去之人吃饭须警所出钱，而饭钱每人每日只（至）少二角，故警所经费吃也吃穷了。

警察总监遂见大总统要求办法，大总统亦无法。遂与教育部商量，并借经费与学生之被捕者吃饭。教育部说：学生再高尚可贵，谁叫你拿人？警察厅没法，遂请被捕学生回校。而被捕学生云：你前既捕，后无故放我们，视学生如儿戏，不肯回校。

日后，警察所再三哀求，遂议决须有三事办到后，始肯回校。第一，须政府向学生谢罪；第二，将卖国贼罢免；[第)三，青岛不签字。当是时也，各省罢市、罢工、罢课者络绎不绝，电报之来吾校，表示赞成取一致行动者，不可枚计。政府不得已始肯应允，学生等遂欣然回校。

目下事虽告一段落，而后患正未已也。弟今年决不回南，暑假期内住在学生团办公处，通信仍高师可也。弟在京一切均自知谨慎小心，请勿锦（廑）注。惟今年预算所用经费比去年较多，可暑假期内讲演团等仍继续进行。校中自五月四日以后罢课至今，现校中已放暑假矣！余言后述不一，特此草草即覆。此请

台安，并祝合第均吉

弟克 书鞠躬

信到日祈赐回片，以免悬念。盖恐此信落于贼人之手也，又及。仁山哥现在何处得意？便时代为道候。

六月二十一日

（选自《党史研究资料》1982年第12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