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美援朝战役全景立体推演 王诚汉忆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

皮旅即人民解放军第181师。该师于1951年3月入朝前进行了整编，隶属第3兵团第60军。

第3兵团由西南军区调出的第12、15、60军组成，陈赓为兵团司令员兼政委，王近山任副司令员。第60军军长韦杰，政委袁子钦。

181师下辖3个团：第541团，王子波任团长，马匡汉任政委；第542团，武占魁任团长，苗扶中任政委；第543团，阎其林任团长，向明阳任政委。全师总人数12429人。

1949年10月，王诚汉于陕西宝鸡留影

……

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之后，我军准备进入休整，就在这时，美军的反击又开始了。我志愿军首长根据战役第一阶段的经验和当面战场已经形成的态势，为了继续歼灭敌人有生力量，确定了多歼伪军，孤立、分散美军，以创造有利战机，再行求歼美军的作战方针，决定发起战役第二阶段的进攻。并利用敌人误判我军将从中线进击的错觉，将打击重点转到东线，直指南朝鲜军的6个师。

5月12日，我师经过10余天休整补充后，由射亭里一带出发，进抵春川西北之沭淙洞、内幕、抑洞地区集结。15日，师主力进至芝岩里、马坪里地区。

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于5月16日开始。在这一阶段，除第180师归第60军直接指挥外，第60军所属的其余两个师均作为兵团机动部队，第179师暂归第15军指挥；我第181师暂归第12军指挥，担任穿插任务，歼灭自隐里、寒溪之美军第23团与南朝鲜军第5师。在地理位置上，按照第60军第180师、第15军(含第179师)、第12军(含第181师)的排列顺序由西向东一字摆开。在第60军之西，还有第39、第63、第64、第65军和朝鲜人民军第1军团；在第12军之东，还有第27、第20军和朝鲜人民军第3、第5、第2军团。

5月17日拂晓，我师第541团、第542团先后强渡昭阳江，进至上品谷里、勿老里地域，第543团进至马坪里地区。

5月18日晚，奉第12军首长的命令，我率部向敌纵深实施大穿插。我师随第12军第35师之后前进，冒着倾盆大雨和敌人的炮火封锁，越过地雷区，翻越主峰高1050米的加里山。第542团奉命从两侧插入福洞和松谷峰下，负责截断企图沿洪(川)自(隐里)公路向南逃窜的美军第2师与南朝鲜军第2师、第7师的退路，歼灭担任掩护的法国营。当我们冒着敌人的炮火，爬上加里山主峰时，忽然发现敌一个法国营在探照灯照明下乘汽车向东南撤退。我根据上级的敌情通报，意识到敌人已被我军从东西两面包围，为摆脱两侧受钳制的困境，正企图往东突围。我遂即当机立断，命令师前卫第542团避开正面之敌，由两侧插入松谷峰下，截断敌人的退路，将其歼灭。19日凌晨4时，第542团2营进至大、小平川，同美军第2师一部及法国营接触。当日下午1时，第541团一部插至松谷台山，切断了敌人的退路。下午3时许，第542团在松谷峰下痛击仓皇撤退的法国营，敌大部被歼，俘虏83人，随即进至福洞以南的396.9高地，顽强阻击南逃之敌。该团1营2连在前进中遭敌阻击，经激战将敌击溃，毙伤敌10余人，俘敌1人，但我伤亡也较大，该连仅剩40余人。随后，我命令各团乘胜前进，强行渡过昭阳江之后，攻占了大、小平川西南328高地和福宁洞以南369.6高地，控制了寒(溪)自(隐里)公路，完成了阻击任务。

5月20日中午，第541团攻占寒溪以南的505高地。敌继续南撤。当夜，我们命令第542团为师第一梯队进至栗实里，协同第27军歼灭丰岩里美军第3师第15团的任务，又电令第541团沿青壁山北麓前出至上下莲洞集结待命，为师第二梯队。但因通讯不畅，第542团未接到命令，没有行动。而第541团于午夜接到电令后迅即渡过洪川江，机动地避开有敌设防的青壁山，夺路急进20余公里，于21日晨8时赶到上、下莲洞，意外地与敌接触，遂仓促占领530高地一线与敌对峙，但他们并不了解此时的战局已经发生了不利于我军的变化：敌军已停止撤退，并已形成了东西相接的完整防线,为重返“堪萨斯线”正集中重兵转入进攻；我“联司”决定于21日结束战役第二阶段，原准备在丰岩里歼敌的计划已经停止执行。第12 军执行上述任务的部队，也仅有第34师第100团、第101团几经绕道才进至新村地区，又受阻于504高地不能前进，均未到达预期位置栗实里。出乎意料的是我第 541 团与师部的联络又中断了，他们也无法与第12军联系，完全处于孤军突出境地，同反扑之敌激战竟日。1营阵地遭敌飞机、重炮的狂轰滥炸和2个连至2个营兵力在坦克支援下的轮番攻击，我指战员在连挫敌进攻10余次后守住了阵地，全团仍处于进攻态势，期待着主力的到达。直到下午3时，我们师部才与该团取得联系，并派侦察科长传达命令，令他们逐步退出战斗。

韦杰

5月22日晚，正当部队与敌激战时，我突然接到韦军长和袁政委“迅速归建，执行掩护任务”的急电。为了争取时间，我亲自上电台，用半明半暗的话语与各团团长通话：“老武(第542团团长武占魁)，你带上所有东西，一件不丢，速到春川以东照桥里。”我又对正在向敌人进攻的第541团团长王子波同志喊道：“注意背靠我(意指停止进攻，准备后撤)，详情老孔(作战科长)当面告诉。”

各团团长均听出了我在紧急通话中的弦外之音，预感到全局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，可能要后撤。

当我向各团发出后撤命令时，我突然想到了师后勤部，他们的摊子大，辎重多，撤退比较缓慢。为了争分夺秒，我直接叫来作战参谋麦好礼同志，吩咐道：“你立即跑步去师后指，命令他们立即向华川转移。尔后，你随师后指行动。”

战役形势急转直下，美军疾进，我军全线北撤。第541团险些被敌人切断归路，他们在撤过华川进至房里后才与我们师部会合。位于前沿翼侧担任后卫掩护任务的4连，因该营传送命令有误，失掉联系，被敌冲散，指战员大多数在与敌人激战中英勇牺牲，仅有少数人员返回部队。第542团、第543团于23日下午沿大、小平川和加里山一线北撤。第542团从福洞撤到加里山时，师命其负责掩护、搬运尚在该地的300余名伤员。幸好有1个担架团赶到这里把伤员抬走，才能在如此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强渡昭阳江，绕道10多公里，避开已先占领华川的敌人，胜利与我们师部会合。第543团原进至炭寺以南与敌对峙，撤退中在新田、大加伊以东险遭敌人夹击，最后也胜利与我们师部会合。我师各团迅速收拢部队，交替掩护，23日夜在照桥里、勿老里、插桥地区靠拢并占领阵地待命，争取了主动。

在我师奉命往北撤退途中，我们遇到一个个头不高的人，用毛毯裹着脑袋，埋头一个劲地往南走，他走的方向与我们撤退的路线刚好相反。师副参谋长许德厚同志感觉到很奇怪，走上前去，用手拉住那个人，说：“你往哪儿走？那边是敌人的占领区，不能去！”那个人根本不听劝说，仍然往前走。许副参谋长急了，猛然把毛毯向下一拉，这一看让我们吃了一惊，也感到好笑，原来是个高鼻子、蓝眼睛的美军小兵。我在一旁笑着打趣说：“这个小美国兵也真是太笨了，他就不知道先藏起来，等我们过去后再走嘛！”由此也可见当时敌我双方激战在一起的混乱场面。

王诚汉将军

就在这时，正当我军刚刚停止进攻，准备向北转移，敌人利用了志愿军的进攻能力只能维持7天左右的特点，采取了以摩托化步兵和坦克、炮兵组成的“特遣队”在航空兵的支援下，全线向我反扑，破坏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主力向后转移的部署。24日，敌向我师部队发起猛烈反击，这天11时许，敌以8架战斗机掩护其直升机在我侧后之加里山主峰机降40余人，配合正面之敌攻击加里山。我第542 团两个连将敌击退。下午5时，我指挥部队沿山间小路且战且退，沿内坪里、榆村里一线，经两昼夜急行军，于25日转移至华川以北地区待命，粉碎了敌人的合围企图。

就在我全线部队撤退中，我们得知第180师在华川西南芝岩里以南地区被敌包围，大家的心中都十分焦急。

5月26日晚9时30分，在第179师奉令解第180师之围失利之后，军又急电：“181师即由华川附近出发，以1个团沿公路方向下桥(芝村里附近)攻击正面之敌，主力于公路两侧向芝岩里及其以西出击，策应180师突围。”

当时我师的处境也极其困难，部队十分疲惫，消耗很大，没有补给，还有两个团尚未靠拢在一起；又由于通讯联络不畅，命令迟到，我师前去为第180师解围在事实上已经为时已晚。即便如此，我们接到命令后，仍全力以赴，率第541团、第543团冒着大雨翻山越岭紧急出发，向滩甘里反击，前去接应第180师。

我师主力于27日12时先后进抵新村、论味里、启星里一带，与北犯华川之敌接触。经激战，击退敌之进攻，占领了原川里、场巨里。第543团1连在场巨里以南与敌激战一天，第542团到达后又占领华川以北313和296高地并组织防御。在这里，我们遇到敌人的强烈反扑，当日下午，敌军在飞机、坦克的掩护下，再次向我师部队阵地猛攻，先后占领华川及原川里、场巨里、城山后坪一线。我们的部队无法继续推进，接应第180师的计划未能实现。我师的顽强抗击，有力地阻滞了敌军北犯，对一度稳定我军当面局势起了重要作用。

至29日，由于战局进一步逆转，我师奉命转进到金化以南地区，继续阻击敌人北犯。第542团位于上海峰、广德岘，第543团位于伏主山、荷吾岘，第541团位于上、下文殊洞，师指位于梅月台。在这一带，我师收容了第180师的一些零散突围人员。至此，我们方知第180师已经分散突围。

王诚汉（左）、张祖谅（右）

6月1日至6日，敌南朝鲜军第2师及美军一部在飞机、大炮的掩护支援下，向我上海峰诸阵地轮番攻击，均被我第542团顽强击退，给敌以大量杀伤，战斗非常激烈。该团8连扼守上海峰以南1026.6高地，发扬咸阳阻击战“桥头堡垒”的战斗精神，英勇顽强歼敌。5班长张书明同志带领全班8名战士坚守3号阵地，一天内打退敌人的7次进攻，连续战斗4个昼夜，最后在断粮的困难情况下，忍饥挨饿，反复拼杀，共打垮敌人1个排至2个营的进攻23次，毙伤敌约250人，该班仅伤1人，战后荣立集体二等功，张书明同志荣立特等功。机枪班副班长姚玉玺同志在班长牺牲后，带领全班英勇战斗，坚守6号阵地，一昼夜连续打退敌人排、连规模的多次进攻，毙伤敌100余人，又在连的组织下带领7人突击小组向敌反击，毙伤敌50余人，战后荣立一等功，并被选为1951年国庆观礼代表。该连5班接替2、3班坚守6号阵地，以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，连续打退敌人的8次进攻，毙伤敌150余人，最后仅剩负伤的副班长钟超文同志，他毅然冲入敌阵以手雷与敌同归于尽，表现了我军气壮山河、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。在伏主山一线阵地，虽因5连未能控制伏主山顶，主峰被敌占领而处于不利态势，4连、9连仍同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，打退敌人两个营兵力的连续8次冲击，守住了大部分阵地。后因敌又增至1个团兵力的数路猛攻，在绝对优势之敌的连续攻击下，致使一部分阵地弃守。

6月6日，我师奉命将阵地移交第27军，于7日撤出战斗，12日全部进至谷山郡东南之外洛里、细林里地域休整。

第五次战役，我军共投入15个军的兵力，连续奋战50天，歼敌8.2万余人，缴获和消耗敌人大量物资装备，以主动进攻手段，粉碎了敌人妄图在我侧后登陆的计划，取得了重大胜利，也迫使敌人从此转入防御，不敢再贸然北犯。由此也说明，中央军委、志愿军总部确定的第五次战役的作战指导方针是正确的。遗憾的是这次战役的胜利并不圆满，正如军事科学院编著的《抗美援朝战争史》中所指出的,在作战指导上“打得急了一些”、“大了一些”、“远了一些”,而“联合国军”利用了我志愿军的进攻只能维持7天左右的特点，在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刚刚停止进攻时，敌人便采取了新的战术，组成“特遣队”，突然进行反扑，多路突击，快速推进，使我军不能迅速脱离战场。为此，我军付出很大的代价，特别是战役第二阶段中第180师的受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。

洪学智

关于我师奉命解第180师之围的这一段历史，当年曾任志愿军副司令员的洪学智回忆说：“第60军第181 师撤退时遭到敌人猛烈炮火群一段一段的封锁，反复封锁，炮弹密得像雹子雨一样。当他们撤到指定地域华川后，连炒面都没得吃。这时他们接到第3兵团和军的命令，让他们南返解第180师之围，这实际上已经根本不可能了，******已没有了，天上是敌人的飞机群·…但是兵团、军的命令还是执行呀，所以又顺着华川公路往回走。可没走多远，又与美军的坦克部队相遇了。这时，他们又接到了军的命令，解除原来的解第180师之围的命令。因为这时第180师已把密码烧了，已无法联系了。”(洪学智：《抗美援朝战争回忆》，第167页，解放军文艺出版社，1990年版)

第五次战役结束后不久，1951年8月我调第16军升任副军长。这一期间，我因病回国治疗。在北京医院，我遇到了时任志愿军副司令员的原第3兵团司令员兼政委陈赓，他也在北京医院住院治病，我们谈起了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第180师受损的情况。陈赓批评第3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，说：“我看这个王近山呀，主要问题是想一口吃个胖子，以为打美国兵和打蒋介石国民党兵一样，想一下子消灭美军几个师，什么美第25师呀，什么土耳其旅呀，想一下子都给消灭了，这怎么可能呢？这个王近山呀！”

我对陈司令员的谈话表示赞同。第180师在第五次战役中受损严重，受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，仅就这个结果而言，我们各级领导就都有教训可总结。该师受损的根本问题是指挥上的问题，教训是深刻的！

第180师部队是支好部队，广大干部战士非常勇敢，在弹尽粮绝、疲惫不堪、处境极为险恶的情况下，为突出重围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