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小司机女老板:哈尔滨女大货司机王金芝的
龙头新闻记者 薛宏莉
长途货运,是一个以男人为主导的“江湖”:昼夜地奔波在公路上,得应对各种路况和天气,还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……于是,男司机们要么俩俩搭伴儿,要么带着老婆一起干。
“像我这样一个人跑长途的,非常少见。”说这话时,56岁的冰城女大货车司机王金芝刚刚在深圳卸完货,正准备前往广西南宁拉上一车玉米去往北京。这已经是王金芝从事货运的第23个年头了,一个人开着近二十米的冷冻集装箱挂车“跑全国”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。
23年,300万公里。行里人都知道,“货运江湖”很辛苦,连男人们都说不容易。而王金芝一个女人,一干就是这些年,还让同行的男司机各个为她竖大拇指,这是为什么?在她身上,究竟演绎着怎样的货运故事?
高速公路上的“另类”
在“卡友圈”,王金芝算得上名人。“我经常遇到那种,我开着车,对面车里驾驶员和卧铺上的人探出脑袋看我,冲我竖大拇指的情形。”
王金芝第一次到深圳集装箱码头装榴莲时,货场老板不经意一句“一会儿有个女司机要来”,就引得几个小“卡友”在大半夜装车间隙拉着她合影。
“他们都觉得,我一个女人,能够单人单车跑运输,很牛,也很不容易。”王金芝解释道。
为啥会选这一行?王金芝说她喜欢开卡车。少女时代的王金芝就赶着大马车拉货、运菜、下地种田,俨然一个假小子。那时,王金芝经常把地里种的菜,从阿城老家拿到哈尔滨市区卖。“有时坐火车,从孙家站下车,会途经一个轻型货车厂,我会爬上高墙,看那一排排的货车。”王金芝说,她觉得如果自己能开上这样的车,一定很“拉风”,而且既能赚钱又能四处看风景。
到了适婚年龄,王金芝嫁人生子。后来,由于种种原因,二人离婚了。王金芝就带着5岁的儿子来到哈尔滨卖菜。偶然间,王金芝听人说开货车很赚钱,“这不就是我当年的梦想吗?”于是33岁那年,她考了驾照,借钱买下了一辆二手“大解放”,开始到建筑工地拉水泥等建材。
没有门路,接的活儿都不太挣钱,而且每天都是满身灰土、一脚泥,四年后王金芝决定借款换车搞货运。她先换了“前四后八”的加长货车在省内及周边跑运输,后来又换成十几米长的高栏大挂,2013年王金芝的儿子上大学,不久后又出国,她觉得一个人回家心里空落落的,就把大挂换成了集装箱挂车,到全国各地跑运输。
一个爱花的“女汉子”
最初,王金芝还有机会回哈尔滨,后来干得久了,摸索出了门路:新疆的哈密瓜、越南的火龙果、福建的海蛏子……什么时节什么货最抢手,拉什么货最赚钱,她就干什么,回家的机会更少了。儿子常年在国外,她干脆卖了房子,过起了以车为家的“游牧式”运输生活。只有每年过年,儿子坐飞机去找她,她才会在宾馆开一个房间“稳当”几天。
干长途货运,都是能吃苦的人。熟悉王金芝的大货车司机说,她干起活儿来比男人还要“狠”。"
“以前开高栏大挂,得爬到四米高的货物罩苫布,两个男人弄起来都费劲,王金芝一个人照样不含糊。现在虽然开的是冷冻集装箱,但运生鲜是有时间限定的,为了在规定时间内送达,大货司机往往日夜兼程。为了防止疲劳驾驶,交通法规定司机必须每四个小时停车休息二十分钟,别的司机就两班倒,王金芝一个人,既不能疲劳驾驶又要保证送达时间,只能在路上抓效率。途中,除了中途加油、上厕所和处理应急情况,四个小时内开车,她几乎不停车。为了这个,她每顿饭都是吃半饱……一位男司机曾钦佩地说,“她可是我们货运行业里的传奇”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“女汉子”形象的人,却爱养花。不管走到哪儿,她都要买上一些花花草草摆在车里。“我喜欢把车装点得温馨一些。停在货场等待装卸货物时,可以在车上睡个整宿觉,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花,或者平时开车闻到一阵阵花香,我会觉得心情舒畅。”
“货运江湖”历险记
在“货运江湖”摸爬滚打23年,王金芝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,行程总计300万公里,其间遇到的困难和风险不言而喻。
最惊险的一次,是2016年从深圳跑新疆。当时途经秦岭的事故高发区,因为其他车辆肇事堵车近八个小时。“当时我开的还是之前那辆车,车头性能一般。因为耽误了时间,只能加快车速,下坡时在惯性的巨大作用下,刹车失控。”王金芝回忆,她凭本能操控着方向盘,心想这下完了,肯定要出大事故了。“我急得往头上浇了一瓶矿泉水,绝望地自言自语道,我还有儿子要养,我要是出了事儿,他可怎么办呀?甚至考虑过用车身撞山洞,这样或许有一线生机。”这时,王金芝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服务区,打算去那避险,可刚入匝道,就看到服务区里有很多车,“这样也不行”,于是一把左打舵,她拐了出来,由于转弯过急,车辆差点儿倾倒,她又本能地右打舵。这个过程中,王金芝意外发现沿着“z”字形轨迹驱动可以降速,这帮她躲过了一劫。
王金芝曾跑过两年的新疆专线,那里的沙尘、雨雪天也让她心有余悸。2019年初,宁夏高速公路因突降暴雪封闭,深夜行车的王金芝被迫驶入国道上,国道行程也很艰难,车辆都是走走停停,上坡时因为载重大,车轮一直打滑,王金芝只能像所有男司机一样,扒开公路两旁雪下的沙土,逐个往下面垫沙土。零下三十多度,汽车趴窝,脚都被冻伤了;在哈密遇到横风,汽车像跳摇摆舞一样行驶,这样的困难和风险她遭遇过很多次。
服务区也不是安全岛。冬季避险,车轮被冻住;深夜停车遭遇“油耗子”,都是常事。“那些油耗子甚至用吸管往车里吹迷药。”王金芝说,有一次,她在睡梦中听到有人撬她的车门,坐上驾驶室往下一看,竟然是三个“偷油贼”。幸好发现及时,打开大灯,鸣笛吓走了他们。这个大胆的女人,还热心地下车,提醒左邻右舍的大货车。“出门在外,需要这样互相帮上一把。”王金芝说。
留给未来的“田园牧歌”
这两年,王金芝“拼命”干活。“驾驶证B证的年龄界限是60岁,再过四年,降型后,我就不能从事货运了,我得趁这几年再多跑跑。”
对于未来,王金芝也有规划:“我习惯了南方的气候,打算以后在南方开个饭店,供南来北往的司机休息歇脚。他们点一个菜,我再赠他们一个炒土豆丝。干长途运输的人,虽然收入较高,但是买车人大多有贷款,还要养家糊口。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,谁愿意涉足这高风险的行业呢?我希望他们不要那样辛苦。”
干货运这些年,王金芝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。货车司机的友谊往往来的简单而纯粹,或许是结缘于服务区的一次帮忙,或许是装货时的一句问候,不知不觉,彼此之间的情谊就越来越深。“我清楚地记得,无私传授我经验的人,在雪地帮我清轮胎的人,看我辛苦帮我介绍好活儿的人。”
王金芝表示,如果当初是生活所迫,那如今,她是真的喜欢这一行,喜欢凭一己之力去打拼、改变生活的感觉。“命运就操控在自己手里,只要肯干,梦想迟早都会实现!” 王金芝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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